毕静的博客
伊甸山下（七）
2011-07-25
机场了望台，他兴奋地指点着大肚子的波音777：“瞧! Sweetie，那边还有一架!”
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，在薄薄的云层后裂着嘴笑他们。他们坐的是早班机，周围没别的人。
飞机跟高山一般，是他的命。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；一有空，他就会开车到机场附近专为观摩而设的停车场，边嚼苹果边看一架架飞机的升降；如果是周末，他会扯上她，进候机大楼，随便喝杯什么后，就奔了望台而来。在这儿，他可以一呆就是半天；她受不了那些机翼上耀眼的阳光，往往会带本书来读，留他自个乐去。
他拥有飞行执照，但只可驾直升飞机；大儿子卡斯特完了他的梦，读了航校，驾起了波音747。
他很骄傲地告诉她：“卡斯特那年才十九岁，报大了岁数，开始当起了副驾驶员，飞行于墨西哥与美国之间。”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变，“四年前，卡斯特从墨西哥回来，我们来这里接他，几乎认不出他来：头发在脑后扎个马尾，眼神飘忽不定。回到家，一进门便紧张地叫道：‘快关门！’跟以前的卡斯特判若两人。”原来在墨西哥，卡斯特跟一个比他大六岁的空中小姐结婚后，不知怎么的，牵涉进一宗命案里，入过狱。她后来见过那个叫丽丽的女子，是当丽丽来纽西兰办离婚的时候。那时卡斯特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位空姐......
无巧不成书，也是四年前，几乎是相同的时候，她也到这儿接儿子。儿子还不到五岁。杰克擅自回中国半年后，忽然来电要她接机，说儿子要来。
“一年多不见，玮玮跟我生份了；头发剃得高高的，像个小杰克；妈妈要亲他，竟又推又扭头......”她抬头看着他热切地讲着儿子，“出了机场，开了车往家走，玮玮问‘妈妈开的士？’他在外公处坐惯司机开的小车；回到伊甸山下那个又破又黑的小房间，他蹬蹬蹬地跑进去，问‘就这么点儿？’”......
她的眼睛一阵迷茫......还没起飞，她已经在想儿子了。
他低头看了看她，捉了她的手，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内，她唬了一跳：里头依然箭拔弓张......
“该做的我们都做了，是咱们自个的时候了。”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的飞机。
喇叭里在催去悉尼的旅客登机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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